我在十多歲的時候第一次讀金剛經,被徹徹底底搞迷糊了,須菩提好好的一個問題,心要往哪兒放的這件事,佛陀說來說去,說這不是這、說那不是那,所以這是這、那是那,那到底這是這那是那,還是非這非那?或者是這非那、非這是那?
徹底迷糊,我這個不怎麼好用的腦袋裡的邏輯思維全部用盡,努力讓每一個行動遲緩的腦細胞考量再三,結論可能有兩個: 一是釋迦牟尼佛說的不是人話,我才聽不懂;另一個是我這人根器太差,朽木不可雕也。一的可能性不高,二的可能性不願意接受,所以迷迷糊糊了好多好多年,也不想沒事找事。
後來在大學時期,把近代量子物理和哲學玄學亂湊亂兜,變成是一種非常好玩的遊戲,而金剛經裡的三段辯證法,成了我用來攪亂別人正常邏輯的非常手段,再加上佛經裡極度優雅的文字,讓我開始為金剛經癡迷。不懂還是不懂,表面上好像知道了什麼,都只是附庸風雅裝來的,年輕氣盛的心態下,”是「甚麼」,即非「甚麼」,是名「甚麼」”,變相地讓一個驕傲的年輕人得以對現實世界抱持著狂妄不羈的態度,為反對而反對。
直到進入中年之後,再重新讀這些經文,感受就有極大不同了,經文就像是一股清澈的水流在心裡穿過,年少不再,少了些處世的稜角,多了是是非非無可奈何的人生體驗,自然心境大不相同。
「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文字優美依然如是,鳩摩羅什大師翻譯的燦爛文字花朵害我不淺,在此時另外感受到的是「金剛」二字的無形剛猛力量,就這麼「斷」、「破」了人在許多表象上的執念。
對相有所執念,便「有所住而無處安心」,那句「無所住而生其心」,就在破除一切,本來無一物的「這是這、非這非那,是這非那、非這是那」的亂七八糟無明意識。
其實也不用說的那麼嚴重。日常際遇裡,把這樣的三段辯證法輕巧地用在面對一些原本讓人燃起煩惱情緒的所在,也很不錯。
這個人這麼難搞,其實難搞的不是他,而是他細胞記憶裡有著甚麼無法對人信任、同理的痛苦經驗,以至於讓他有如此的不得已狀態;這事情這麼的難堪,其實難堪的不是這事情,是我自己的記憶投射,所有這事情才會在我面前有這樣的顯化。
就讓這樣的練習,幫我們慢慢擺脫執著和生活多數煩惱的表象,離「小苦」,得「小樂」,不亦快哉,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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