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心的連結

與這世間的人、事、物，有一種最真實的交流。這種交流是相互間傳遞的訊息，不管訊息的內容是顏色、形狀，還是聲音、氣味，甚至是溫度、濕度，會與心底意識中，某些思念記憶有所連結，而這連結就會喚起被遺忘許久的情感悸動，讓人不知不覺地開始微笑。

曾經一次在大陸的高鐵站準備要隨著擁擠的人群慢慢地磨蹭出站，突然間聞到一股冰涼的水氣加上消毒藥皂的味道…，好熟悉、好溫暖，卻帶著一種對好久好久以前，少年離家的情懷，其中有著那麼一點點興奮、一點點緊張害怕，讓原本在大陸出差煩躁焦慮的心情瞬間消失不見。一直等到出了高鐵站，才猛然想到，喔…那是早期大學生理了個大光頭，在成功嶺暑訓時洗大澡堂的味道，對我而言，是如此地遙遠、卻又如此地親切。

自己一直對木頭的香味有種奇怪的迷戀，不是喜歡像檀香、柚木、楠木等等那種高等木頭家具的味道，而是普通木頭經過切削之後所產生的味道。本來自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到有一次，聞到木頭香裡混雜了人工香精的氣息，才突然明白，喔，那是小時候新學期開學時拿到新的鉛筆的狂喜心情啊。

這種連結很奇妙，藏得好深好深，讓人猛然不知這觸動從何而來；又輕率地在不知不覺中攫取人的全部心情，讓人不知所措。

清冷高濕度的清晨空氣，有種甜味，是花蓮家鄉的味道，其中，一定有把脖子拉長，仰起頭才能看的到頂的山，變化萬千的白雲，和特別深藍的海的顏色；反覆的鑄鐵機器輪子轉動，答答、答答密集的聲音，鼻腔中一定有褟褟米的藺草，和糨過的棉被甫曬完太陽的香味，那是許久以前，母親把還不會走路的我放在老家通鋪大床的一旁，踩著縫紉機的聲音。

近期的修習，讓自己少一些分辨心，臣服於世間所有當下的一切。然而，這些聲音、氣味、觸感來得如此捉狹，勾動深處的情感記憶，讓人不起心動念心如止水，好難啊。

其實又有何妨?就讓這情感流動自來自去。

要喜要悲、能愁能樂，都沒關係。因為我知道，那是真實自性的存在，不為別的，只為多去感恩讚嘆一回，如此罷了。

詹玄塘 4.16.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