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瘟疫蔓延時
賈西亞.馬奎斯,在1967年寫了<百年孤寂>,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其後並沒有像其他的諾貝爾獎得主一般,承受得獎的魔咒變得沉默,反而在1985年寫下了<愛在瘟疫蔓延時>這長篇小說,訴說一個用瘟疫作為掩護,以自我隔離也自我放逐的方式,去堅守著一段執著許久的情感,美麗的愛情故事。
還在大學時期的時候讀過這本書,那時心中對戰亂、瘟疫是沒有多大的感受的,然而同樣對愛情的堅持卻有著不一樣的痴狂。相信很多朋友可以了解為什麼在這時候提到這本書,雖然不一樣的時空背景下的世界有著不一樣的故事場景,但有些東西有著同樣讓人憂愁的元素。那是政治立場的歧異,那是眼睛無法得見的微小病毒讓心無法平靜,更有精神狀況的狂悖下的感情與人情交織,這一切,可以很醜陋,也可以很美。
在2004年,SARS在全世界肆虐,每一個人脆弱的「自我存在」,可能受到侵犯的生物恐慌本能被不斷地激發、催促。那時候我還在半導體公司工作,人與人相互間拉出了一個恐懼的距離,不管是在辦公桌前,實驗室,還是會議室裡,N95的口罩隔絕了不只是呼吸的順暢度,更讓工作時慷慨激昂的溝通模式完全消失。原本常常發飆的老板的口氣在口罩的捉弄下變得溫柔百倍,熱中出差的業務員開始內向而畏縮,只想原地不動下班趕快回家,整個生氣蓬勃的科技產業突然蓋上一層渺渺茫茫的愁雲慘霧。
現在的武漢肺炎同樣燃起了讓人低頭掩鼻的霧霾。人,原本讓人無知沉醉,包裝在利益與世故需求下的情分面具,反而在戴上口罩後不自覺地褪去,<愛在瘟疫蔓延時>,這個世界被無情地攪動沉澱了16年的泥沙,混濁不堪入目,卻也有一點點讓人退卻的殘酷真實劇情展現,只是,那是甚麼樣的愛?是甚麼樣的情?在這樣的泥流風沙裡,我們的心,是不是同樣地被N95、活性碳口罩給遮蓋?還是可以因為沉默,讓我們開始自省我們意識深處,原來也有這麼多,不堪攪動的汙穢沉澱,在此時藉機會狂躁釋放?
現在的我處於半退休狀態,不需要戴上口罩到工作場合沉默拚搏,在我從書架上抽出賈西亞.馬奎斯的小說地當下,外頭有人排隊狂購奇貨可居的口罩,也有人藉此鮮明捍衛政治立場,更有人藉著資訊共享的說法,大肆散播似是而非的恐懼,我不禁一問再問,那是甚麼樣的情與愛,在這瘟疫蔓延時,由我們的心,對這娑婆世界誠實地顯現?
偉大網民對那位硬闖醫院的女士的抨擊,是她對病毒傳染力的無知,沒有人會去探討她與她的先生之間是否真有生死與共的愛情,因為愛情好像是俊男美女的專用名詞,有點年紀又相貌粗鄙的凡夫俗子跟偉大愛情好像很難扯在一起;而接近赤道的那個小國家不近人情的政策,竟然受到一些人的激賞,進而希望台灣政府效法,其實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事不關己」,所以他們「理性」,所以他們有想當然必須「割捨」與「放下」的勇氣。
當然,我絕對不是一個有能力、有資格發表言論的人,那時候不是,現在也不是,只是我想,現在這狀況再度重演,我真的渴望看到有真愛與真情,就在這瘟疫蔓延時刻。
賈西亞‧馬奎斯的故事結尾,是男女主角已經年邁,吸引彼此的不是費洛蒙的作用,而是回溯生命時找到的真情意。這一對老先生老太太發現自己重墜愛河又害怕這情感可能引起的醜聞與外人側目睥睨,於是,在他們旅行的船上,船長為他們升起了一面向代表瘟疫流行的黃旗,護送著這自我放逐但永遠不分離的感情。
如果我們像男女主角一般,那我們是受眷顧而且幸福的,不管爭鬥是否停歇,不管疫情是否平息;另一方面,我們是否願意在此時把心打開,願意去發現身旁有著同樣的真情真愛?像那位船長一樣,為其升起那一面旗,護送這樣的真情可以有著美麗的結局?
我願意,你呢?